如果说西安的千年古清真,给我以心灵的震撼;那么,这里所给我的不仅仅是视角上的冲击,更多的是灵魂深处某根弦的强烈触动。 17日上午,我在迷蒙中被冻醒,天已微亮。透过车窗望外,是白茫茫的一片。 是雪。是一片尚未融化的积雪,满地遍山。 这到哪了?我侧过头问旁边的老哥。 甘肃。老哥说。可能快到酒泉了吧。 这是我那个上午,以至那个下午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。此后,就那样木呆般的坐着,一直看着窗外。任列车缓缓的往前行驶,任时间在陪着列车渐渐的流过。
在这个时候,当我终于踏上真正意义上的大西北,有些感受就那样的毫不经意间开始改变,并慢慢的在我体内变得沉重。这绝不是从教科书上所阅读到的塞外。 整个荒原一白无际,天地间除了苍空的阴,剩下的全都是白。就连连绵的远山都罩上一身的白,整整齐齐,如同一种雕刻。除此之外,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任何的色彩了。 天如苍庐,笼罩四野。 白茫茫的一片雪,对来自于清清秀丽,小桥流水的江南人来说,当然是极新极美的体验了。但是,在那刻,我怎么都能感觉到了,那种在单调的空,悠长的时间里,所积累下来的疲倦,整个天与地之间空荡荡到,没有任何可以依附和慰藉。
几十年来,习惯了无雪的江南,习惯了潮湿的气候,习惯了在拥挤和困顿的所谓文明的都市里苟且生存,习惯了那种自以为是淡雅和脱俗的清高,更习惯了金色和繁华组建而成的喧嚣生活。 然而,当眼前的这刻白赤裸裸的坦露在自己面前时,从前所有的习惯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,甚至有些虚妄而悲凉了。 仿佛只有在这里,只有在这种宁静与空白之处,才是我所要寻找的,可以让生命稍稍有个喘息的地方。
再也没有比今天这个行程,更加让我灵魂触动的时刻了。
下午,过酒泉,西出嘉峪关。那种满地的白渐渐消失,而另一种更让我难忘的景象,在前方等着我。 3点,一天没吃饭的我,仍然那样木呆般着,看着窗外。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正缓缓的横过戈壁,横过千年以来久古不变的苍凉。
戈壁地无边无际,一如天宇般的浩瀚无垠。 除了铁路旁的几根电线杆子,再没有人工留下的痕迹。古老的旷野,大大小小砾石,高低不平的荒原,不要说人,就是鸟儿都没见一只。
5点,旁边的老哥有些紧张而又关切的推了下我。看你一天都没吃点东西了,是不是病了? 我摇了摇头,还是不想说。 其实,我已经被眼前的这份苍凉充塞得毫无食欲。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,紧紧的捉住我的神经。 我多么想看见一个行走在这片戈壁荒原中的人,那怕是一只动物。能让我涌动起温暖和亲切的情愫来,能让我那么亲近的感受到这是一块有生命的土地。 然而,我失望了。眼前分明什么也没有,什么也没有。 唯有苍凉。
我怎么能吃得下去呢?
那大漠里反弹枇杷的飞天女,是否还在冷风里弹奏那一曲凄婉的歌?那大漠孤烟下,雷鼓震天,万马策奔的英雄好汉们,而今,安在?
7点,西行的列车还在缓缓的驶向远方。 快进入新疆了,前方到站的是哈密。老哥自语,象在有意的说给我听。 哦。我终于回应了声。由于长时间的没发音,那一声哦字便显得格外的疑重。 列车将要钻进夜幕,我总要向这片死一般寂静的戈壁道个别吧。 2007,3 |